当我踏进愚公移山的时候，演出虽然还没开始，但场地中央区域已经人满为患进不去了。结束后，一个朋友从里面出来，抽根烟，告诉我别提这几个老头儿气场有多强大了。这是一，其次是，如果你站在舞池里面，身体能明显地感受到声墙像气波一样一阵阵地压到你胸口。据说上海站就因为这样，天花板上灯泡直接给震碎了。

而且你很难想象，Swans现场前前后后居然只演了五六首歌，前三首长达80分钟，其中一首20个loop，把原来一首几分钟的歌活生生给演成了长歌。

乐队发给主办方的tech rider中有这么一句“STAGE VOLUME WILL BE REALLY LOUD (120 dBA!!!!) YOUR VENUE MUST BE ABLE TO ACCOMMODATE THIS!!! Do yourself a favor and please protect your ears!!”，翻译过来意思就是自己掂量点，耳朵别给震聋了。现场给每一位乐迷配了一次性降噪耳塞，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耳塞这种实物在演出前拿到手里，就有点电影里好戏前没事给你寄根手指头来点颜色看看什么的。不过此前对他们现场的声墙早有所耳闻，所以北京的观众对Swans的提醒倒不怎么领情。

但事实上是，面对Swans一遍一遍念咒般地loop，加之以声墙不断地轰鸣，录音室版本里面的很多层次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声墙所淹没了，所以站着，低下头，闭上眼，我几乎要昏睡过去。

在笔者既定的印象里，Swans作为后朋克系的乐队，虽然并非像Joy Division那种紧促的节奏来得带劲，情绪沉重缓慢，但其鞭尸式的节奏多少还是能够让人随着节拍蹬起脚。结果一到现场这般声场，完全是傻眼了，一个小时过去，等到你被这些声墙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洗刷过后，原先对Swans抱有的期待让他们给磨碎，你才慢慢感觉到：Swans的现场并不迎合你的意淫，他们保留乐队惯常的低音节奏的根基，然后配上非常刺耳的噪音，用吉他用吊镲还有滑棒吉他发出噪音，所以你看到台上的老头儿们在一遍一遍地loop之后，音量甫地拔高，又狠狠地砸下地。

也就是说，Swans那惯常的狠、黑、重，在他们过往的专辑里将这些演绎到淋漓尽致的时候，他们的现场则用巨大的音量——让你耳鸣——声音和声音的碰撞，声墙的炸裂，你听到节奏在里面徐徐前进地时候，一种声音“轰”、“轰”地在节奏与节奏之间，两把吉他，两个老头儿弯下腰，就感觉到声墙跟着压低了下来，随着节奏在地面翻滚。有一段鼓打得像放鞭炮噼里啪啦，有长号，一种仿似排钟的乐器敲打出的声音穿插在声墙里。但这些点缀都无法抹灭声墙来得直接，用声墙不断洗刷着你，不仅仅洗刷着你的神经，洗刷着你的身体，你的大脑，直至臣服。

诸如此类“极致”的感觉在台上的这些老头儿身上俯首皆是，演出结尾向观众致敬的时候，几位老头儿齐齐把手举起来，同时又弯下腰，手指简直要贴地了地鞠躬。装扮、表情、嚼口香糖、白须、蛇纹身，这些不经意的元素就像符号一样构成了Swans的舞台效果——右边先上舞台的老头儿穿着短袖，两臂纹身，左臂一条蛇纹从袖口爬了下来，一缕白须；左边则是一席西装坐着，而身后这位大汉身职多乐器，不知不觉已经把衣服脱掉，由于裤子是米黄色的，所以你远远看过去的时候总幻觉其实他是裸体着的。而且彪形大汉地模样一次次地使我回想到霍比特人里面的那些小英雄们。

其实我心里默默地想着跟那些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头儿们相比，眼前的这几位完全是活出了另一种人生来啊。

而我一度以为相比现在众多乐队在现场花样层出不穷酷感十足来说，站在中间的Michael Gira的台范儿实在太不花哨了，手臂在笨拙地转圈。越是这样，你越能感受到所谓气场的说法，这种转圈圈都有一种大神降临指点人间的感觉。只要把那双手缓慢地举起来，你就感受到他们的仪式。

总而言之，Swans就是这样将我从耳朵到眼睛都洗刷了一遍。最后那首的时候，他们才如观众所意似的动次打次地节奏来了，让你终于有了一首可以踮起脚跟跟随节拍的歌曲。就这首，对乐迷如我来说，经过了此前的一番轰鸣之后，竟有点接受乐队馈赠的感觉。

文  /  loafe     摄影  /  kinokoT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