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凶相的实验电子/说唱音乐人Rainy Miller来自英格兰西北部小城普雷斯顿(毗邻曼彻斯特)。这里人口稀少,既无声名远播的旅游景点,也缺少五花八门的音乐“场景”。Rainy Miller的童年回忆是地方小足球队中的厮混,单身母亲的絮叨以及连绵不绝的阴雨。音乐?不过是捡拾一些大城市潮流的尾韵并视若珍宝。在英国以及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里,这样在文化与审美上稍显滞后的卫星城青年可能占据了人口的绝大部分。
在他的青少年时期,grime风潮席卷了曼彻斯特。少年们开始尝试写歌词,并配上网上偷扒下来的beat。在普雷斯顿的大街小巷或每一个人的朋友圈里,你都能看到有人埋头鼓捣着稀奇古怪的采样设备。Rainy Miller的家里没有任何乐器,母亲喜欢听曼彻斯特一众乐队的作品,而继父则是披头士的铁杆粉丝,在当时的他看来这些都是老年人听的过时货。在这样的观念和环境影响下,Rainy Miller抛弃了系统性学习理论的想法,而是让自己的听觉全权作主,呆在卧室里研究电子设备,并形成了一套只对自己负责的声音艺术准则。创作的灵感则全部来自于自己阴晴不定的情绪以及在家乡的成长记忆。
正因如此,也像他的艺名所暗示的那样,Rainy Miller的作品听上去灌满了兰开夏郡的雨水,有着泥泞的、湿漉漉的电子氛围,是主观情绪鲜明和不讨好任何人的,尽管他频繁运用着auto tune和碎拍这类Soundcloud rapper元素,但他呈现的画像并非睥睨众生,不可一世的狠人,也不是为了恋爱神魂颠倒的情种,而是一个脾气古怪,满腹牢骚的小镇青年。
2019年,Rainy Miller的首专《Limbs》发布。这张反映了小城市工人阶级生活的专辑被I-D称为“兰开夏郡对Frank Ocean的回应”,今年11月2日,已base在曼彻斯特(“土狗”进城)的他发布了最新专辑《Desquamation (Fire, Burn. Nobody)》。Desquamation一词意为“脱皮”“剥离”,或许可以理解为脱下粉饰与铠甲,返璞归真。在讲述了他的创作观念后,你会理解他的用意。
他如此介绍这张新专辑:“这张专辑囊括了一段我对自己创作的、听到的音乐及文化产品感到麻木与呆滞的时期。当时我对写歌这件事失去了兴趣,苦于寻找灵感,当时的世界也众所周知,处于一个停摆期。
一开始它的创作完全是以模式化的、常态化方式进行的,我以做到最棒和获得成功的欲望来激励自己。至于我是否坦诚,它是否独一无二,亦或它只是我消费的文化的附生品,我并没有把握。因此我必须学着褪去作为音乐人的主观向往,拥抱创作者这一存在的客观性。这个企划令我我尝试了许多音色,我在用这些声响传达情绪的过程中找到了快感,我认为它们恰如其分地用合适的语气传达了我想说的话。
创作的第二阶段尤为关键。我认为褪去的表皮,始终会长回来。我的创造力全然在于挣扎和痛苦。音乐与艺术对我来讲是疏解内心郁结与创伤的渠道。在《Limbs》发布后,我意识到黑暗与痛苦是填补创造力的必需品,如果没有宣泄的需求,那么创作音乐将变成一件苦差。我需要疏通自己,来确定自己还拥有自我疗愈的能力,同时创造出承载着我私人生活的艺术片段。”
时长6分钟的《Misery is as Misery Does》是专辑中编曲及配器较为复杂的一首歌。听来难免让人想起近来小有名气的实验电子双人组Jockstrap,而这首歌的弦乐部分确实由Georgia Ellery(同时也是实验摇滚新秀Black Country, New Road的成员)演奏。
《July III》谈论着如何从支离破碎的状态中弥合心灵,重拾力量的命题。刺挠的鼓组铺在人声之下,后半段则巧妙地转移到了绵长、悠扬的电子琴音。
这张整体舒缓的,实验性极强的电子/说唱专辑完整地体现了Rainy Miller的小镇青年艺术观念,即不执著于成为都市说唱达人的主观意愿,而是致力于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创作者,讲述他最熟悉的东西。
在某次采访中,他曾说:“对我来说,忠于原产地的东西往往效果更好,我也喜欢将那些我欣赏的人笼络到一起进行创作,他们有时候根本得不到像样的工作机会。”
“这里没有伪精致,骇人听闻的‘流量’一词在普雷斯顿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的创作结果未必动听悦耳,但一定新颖有趣,如果你乐于欣赏凛冽的阴雨与不规则的烂泥,那么它也可以是悦耳的。当然,这种态度的结果便是,乐意谈论他们的人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