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 Campesinos!新专《Hello Sadness》——学习谦卑

又一张Los Campesinos!唱片？Oh dear. 乘客们请站稳扶好，准备被扑面而来的急速音墙和喧闹的敌得过一个动物园的孩子们袭击吧。即便在我们这个卖twee卖萌成为时代大潮的年代里，固执卖萌卖到Los Campesinos!这种程度也还是不多见的。但如果你觉得这是他们唯一会做的事情，那你就大错特错咯。首先，这张专辑是关于分手和丧失的。乐队自己形容该专是 ”a bare bones documentation of breaking up”。Big deal. 心碎故事我们不知听过多少了，伤情专业户有的是哦亲。不过打惯光怪陆离这张牌的Los Campesinos!有办法将这个老主题也写出滋味。专辑开篇三首歌：”By Your Hand”, “Songs About Your Girlfriend” 和”Hello Sadness”都是如假包换的“欢乐”曲目：跌跌撞撞奔跑跳跃的节奏，标志性的伪清新钢片琴，背景里的女声合唱等，都是我们所熟悉的Los Campesinos!招数。论配器和曲目编排的豪华程度，很少有人比得过他们啦：乐队成员多达七人，吉他好几把，合成器、小提琴、钢片琴、小合唱，简直把能想到的所有花样都使上了。

但有意隐藏在嘉年华般的欢欣曲调之下的歌词却恰是正反面。有着catchy旋律的 ”By your hand”实际上讲述的是自己热情的丧失（”I’m not sure if it’s love any more, but I’ve been thinking of you fondly for sure.”），”Songs About Your Girlfriend”对自己的失望与无望（”Although I’ve made her purr like a cat, she said I would never make her smile like that.”）。最明显的就是专辑同名的这首歌”Hello Sadness”，你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得到埋在繁复配器之下的那把小提琴如泣如诉的声音。主唱Gareth做出苦笑来唱着：”I’m the jettison overboard, goodbye courage. Hello sadness again.” 就像是你的朋友，对自己所说的烦心事觉得抱歉，赶紧开个玩笑岔开话题，仿佛对自己的悲伤感到羞耻。

Hello Sadness by Los Campesinos!

随着唱片的进行，乐队的变化也逐渐浮出水面。最直观的感受无疑是整体节奏的放慢。Pitchfork曾经形容Los Campesinos!的歌是：“被一群野狗追着跑”，NME也形容听他们的歌像是“被一个很有才华但有多动症的黄口小儿当头棒击”。但在新专辑里你肯定会注意到”Hate For The Island”, “To Tundra”, “Light Leaves, Dark Sees”这样的慢歌，不仅是因为它们给了你在快歌后喘息的机会，更是由于它们本身所体现出来让人无法抗拒的浪漫与美感。这些慢歌也标志了乐队在编曲方面的一个巨大改变，个人认为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拿”Hate for the Island”举例吧，相比他们以前的歌来说，这首只有2分20秒的歌着实称得上是极简主义：近处的一把木吉他，背景里遥远失真的电吉他以及简单的钢琴声，甚至几乎没有副歌的部分。但这些元素所营造出来的空洞、冰冷的氛围却和这首歌里表现出来的冷静的绝望融合的天衣无缝。 你几乎能够看到Gareth唱这首歌时的面无表情：自从他们把你埋入地下，我开始无比憎恨这个岛屿；但至少我现在知道了，我们中间的距离不过几百英里。

Light Leaves, Dark Sees by Los Campesinos!

速度的放慢和配器的精简产生给了主音吉他一个走上台前来的机会。现在重听10年那张《Romance is Boring》我才意识到：原来这把（究竟是几个人？！分不清他家到底有几个弹吉他的，求明示）无论创意还是表现力都非凡的吉他一直都在，只不过之前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急速的节奏跟主唱聪明刻薄的歌词吸引走了。在《Hello Sadness》里，吉他可是占足了戏份。一定要听”Life is a Long Time”, “To Tundra”里面gorgeous的solo哦！岂是一个嗲字了得！”Light Leaves, Dark Sees”里面的吉他线也足以让你全身的汗毛倒竖：这首歌的内容是在黑暗中带着窥视狂般的偏执对过去恋人一举一动的描述，简直分不清是主唱的声音和吉他哪个更带着哭腔。本来嘛，心弦心弦，尤其是悲伤和痛苦，就是在琴弦上才最体现得出百转千回。

换句话说，这张专辑里的器乐编排整体感更强，更加张弛有度。人多乐器多这件事有利也有弊——如果不能有机的结合在一起的话只能成为一场噪音竞赛，让听众筋疲力尽。实话说Los Campesinos!之前的几张专辑就存在这个问题。今次的改变不知是有了有名制作人的指点还是乐队多年磨合进化的结果。

歌词方面，主创Gareth多了几分谦卑与深情，少了几分之前的刻薄。悲伤和深情的苗头在《Romance is Boring》里就有了 (最爱 ”The See is a Good Place to Think of Future”，还有讲述无法实现的爱情的”Who Fell Asleep In”)。但像”I Warned You Do Not Make Me An Enemy”还有”Straight In At” (开篇有他们迄今为止最广为引用的歌词：”I think we need more post-coital and less post-rock. Feels like the build-up takes forever but you never get me off.” 咳。) 这样带着孩子气的油嘴滑舌几乎完全不见了。”The Black Bird, the Dark Slope”堪称他们迄今为止最神秘最黑暗的一首歌，他将自己比喻为一只不断啮噬自己的黑鸟，伴随着lo-fi失真吉他，实在让人着迷。在去年Pitchfork的一次采访中Gareth说道：“我现在写歌越来越懒惰了，因为我就是在直接写自己和周围朋友熟人的事情，不再编造故事了。”当然，没有了以前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你可能还感到有点遗憾吧。但乐队成员和你我一样，尤其在少年时代刚结束初入社会的这些年，说成长也罢说变化也罢都是非常激烈的事情。大多数乐队都会在第二或第三张专辑中经历这么一个沉淀阶段。最先蹦到脑子里来的例子是Foals, 在热烈欢闹节日般的第一张《Antidotes》之后，第二张《Total Life Forever》明显更加的低沉自省，痛苦而私密。

所有人的成长过程都一样：在party上尽情的放最热烈最夸张最性感的舞曲吧，谁能年轻两次呢！独自一人，不必微笑的时候，听听这些悲伤的歌：这共鸣并不一定带给你安慰，也不见得会给你添加什么智慧，但却会给你在孤独的成长道路上可贵的认同感。而这，也许是艺术能给你最宝贵的东西。

文/ Screamy 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