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重介绍Sub Pop第三天的黄金阵容前，必须要说说叙利亚人Omar Souleyman的演出（我在Day 2的乐评里提到，Mudhoney的Mark Arm出现在这现场）。因为室内场地爆棚而错过M83之后，我来到了露天大舞台看这一场。从未见过哪位音乐人能够啥都不干，光冷静地“yeeeeeeah”几声就能让几百号人群魔乱舞。我不知道他在唱什么或者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他的每首歌具体有什么分别，我不知道美国边境怎么会让他进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名……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不打算去寻找答案，我只知道这个看起来像基地首脑的叙利亚男人每次一“yeeeeeeah”，所有人就忍不住跳舞。这场表演太无价了，从服装到歌词都是浑然天成。好在没有去看M83，法国迷幻电子总会有机会再看到的，叙利亚民谣电子可不是随便都能遇上的。Yeeeeeeah~！

Sub pop舞台的最后一天充满女乐手的身影：从The Pains of being Pure at Heart键盘手Peggy Wang的和音，到Low鼓手Mimi Parker的偶尔主唱，再到The Vaselines的Frances McKee与另一主唱/吉他Eugene Kelly平分秋色（甚至以英式幽默博得阵阵掌声），Sub Pop为车库摇滚之乡添上了几分柔情。

The Pains of being Pure at Heart年初曾来过中国巡演（详情见我们的演出回顾）。这次音乐节上，Kip表达了乐队对西雅图和Sub Pop的崇拜之情，说在成长过程中少不了的总是Sub Pop的专辑。Bumbershoot慷慨地给足每支乐队一个小时的演出时间，这支纽约钉鞋乐队表演了两张专辑里的大部分歌，包括Young Adult Fiction, Come Saturday, Everything with You, Heaven’s Gonna Happen Now，Heart in the Heartbreak等这些乐迷非常熟悉的曲目，最后以This Love is Fucking Right收尾。整场表演几乎找不到完全的高潮点，因为从第一首歌开始就是高潮。我和一群大概是高中生年纪的男童鞋们在舞台前面跳足了一小时。期间有男孩大声喊Peggy Wang的名字。姑娘我作为一名在场观看的中国女生，也顿时感觉非常骄傲。😀澈心之痛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们音乐能做到跟他们的名字相吻合。如果说80年代的shoegaze如其名一般孤芳“自赏”(My Bloody Valentine, Jesus and Mary Chain, Cocteau Twins)，那这支年轻的四人组合则是清新和阳光，唱尽青春和恋爱的pains和pure. 

之后出场的Low让我惊喜了一把。很明显能看出Low的乐迷和澈心之痛的乐迷从年龄段和打扮上有着很大的差别。一群中年乐迷站到了最前头。一名绑着头巾老摇滚摸样大叔还好心地让站在我前面的记者朋友不要挡着我的镜头。这支在前几年加盟Sub Pop旗下的slowcore乐队成军于90年代初的明尼苏达。然而，Low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主音兼吉他手Alan Sparhawk 9岁的那一年，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鼓手Mimi Parker. 后来的Low便是这两个人的爱情结晶。

西雅图稍冷的傍晚在Alan和Mimi的和音之下显得更加冷。这对伉俪的和音曾一度被乐评人誉为独立音乐界中的Gram Parsons (The Byrds)和Emmylou Harris. 从老歌I Remember, Sunflower, Murderer到新专辑的Especially Me里，Mimi的主音部分逐渐特出。Below & Above是Low第二张专辑里的歌，Mimi几乎清唱全歌，只有Alan的吉他在缓缓伴奏，slowcore在这首歌里被完美地诠释。新成员Steve Garrington坐到了键盘前面，适时地为这个清冷的夜加入了一点点温暖的琴声。Try to Sleep这首歌展现了Low另一面的温柔，Alan和Mimi的和音在琴声的衬托下仿佛是有哄人入睡的魔力。草地上那些一对对相拥的情侣，满足地闭上眼睛。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Alan说，“这里有加拿大人吗？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Alan连说笑都是一脸严肃的神情。他们的最后一首歌叫Canada。Low放下了之前的慢和感伤，更突出的是Mimi有力的鼓点和Steve的贝斯。在Alan在整场演出中不时提醒调音师加大音量。到了这最后一首，噪音的耐听度达到了极致，少一分嫌少，多一分嫌多。

让The Vaselines这支Kurt Cobain钟爱的乐队来作为Sub Pop的压轴实在太合适了。这支传奇乐队在2008年重组之前只出了一张专辑——而那已是1990年的事了。正是这仅有的一张专辑Dum-Dum, 就出了三首被涅槃翻唱的经典：Molly’s Lips, Son of a Gun和Jesus Don’t Want me for a Sunbeam. 男女主唱Eugene和Frances两老的耍宝让西雅图见识了英国人的幽默感。之前还担心他们属于那种“不发言乐队”，那我就没有办法重温我热爱的格拉斯哥口音了。谁知道他们那么能侃，整场演出都穿插着Frances和Eugene的轻度黄色笑话（果然是以润滑剂来命名的乐队啊）。如果不玩摇滚乐，这两位绝对可以去当二人相声组合：“我们俩从来都没有上过床。” “其实在很多年之前有过一次。但是Frances当时没化妆，实在太恐怖啦，我现在都还后怕呢。” 接着，Molly’s Lips的前奏响起，这是涅槃的其中一首翻唱。在Eugene和Frances一低一高的主音之下，The Vaselines的版本少了些车库的狂躁，多了些Indie pop的甜美。而在Son of a Gun里，Frances这个调皮的老萝莉唱得甜蜜又缠绵：Sunshine in the bedroom when you play, and the raining always starts when you go away. 他们的大部分歌词都很短，一句句地重复，但吉他却有着不同层次的改变。重组之后的凡士林人有5个人，吉他足足占了三把。

两首的涅槃翻唱经典都被原唱乐队唱过了，西雅图正在等待最后一首。“接下来这首歌，我们请了一位老朋友一起来演出。女士们先生们，请欢迎Krist Novoselic!”啊？啊？啊？Krist哪个谁？！！！！！（我当时惊讶得转过头去问人: what? 我本想要问who，但激动得只能说what了，囧) 没错，这位“老朋友”正是如假包换的Nirvana贝斯手Krist Novoselic!!!在一秒傻眼和半秒惊愕之后，大家就疯狂地鼓掌和欢呼。Frances往旁边挪了两步，说自己不能站得离Krist太接近，因为小个子的她会在显得更渺小。事实上Sub Pop这个小小的舞台忽然就更渺小了，因为台上站着的是The Vaselines + Krist Novoselic！（啊~~~~这张门票太值了——这就是我当时的内心写照。）

大胡子Krist用手风琴按出了Jesus don’t Want Me for a Sunbeam的前奏。整首歌就像是做梦一样地过去了。Krist向大家挥手，又转向乐队向每个人挥手，然后特意地握了握Eugene的手。“我们可没叫他过来呀，是他自己想出来表演一下而已。”在Krist下台之后，Eugene跟观众说。

凡士林在观众的掌声下返台encore了一首歌，那就是You Think You are a Man. 这首歌的前奏让我想起了涅槃的一些歌，它们有着相似的动机。可是，Frances的金嗓子一开，Cobain的影子就不复存在了。在Frances和Eugene交替唱 “man (man) boy (boy)” 的歌词时，主音吉他适时地加入，形成了绝妙的三重奏。Frances证实了“人老声不老”这一说法。 “You think you’re a man/ but you’re only a boy/ You think you’re a man/ you are only a toy” 的歌词在这个苏格兰女人的演绎下充满女权主义色彩，Eugene在这首歌里只能说是衬托红花的绿叶。

这是一场让人无比快乐和惊喜的演出。没想到这支让Kurt Cobain钟情的乐队，居然这么搞笑。Frances甚至在唱You Think You are a Man的时候笑场了。谢幕的时候，Frances多谢了全场观众，Eugene却说多谢Frances. 两人的合作充满了默契和爱。这是也许是世上所有音乐节梦寐以求的压轴演出。

文 & 照片 / 阿紫 （西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