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算不上“老”吧，但Gruff Rhys绝对称得上是“顽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威尔士长青实验摇滚乐团Super Furry Animals的主唱。不知道Super Furry Animals? Gorillaz总知道吧，那首贱的难以置信的Superfast Jellyfish就是他和那几个说唱好少年（De La Soul）一起创作的。今年情人节的时候Rhys发布了自己的第三张个人专辑《Hotel Shampoo》，随后渐渐展开了伴随的宣传巡演活动，还在今年的Glastonbury露面。Screamy和悠颜在牛津郊区一个农场上举办的Truck Festival上得见这个来自神秘的威尔士的大怪人真容。

一个字概括Gruff Rhys的现场演出就是：惊。根据你的承受能力和曲目的不同，这个“惊”可能是“惊讶”、“惊喜”甚至是“惊恐”。Rhys的音乐本身已经是以元素多变著称，现场表演更是怪招频出，让人大呼过瘾。大叔穿着休闲西装却带着乡巴佬款的毛线帽子出场，一脸大胡子再加上威尔士口音浓重的英文，又迷迷糊糊的，像婴儿一样很少能说得出一个整句，一出场就把基调定在“脱线”上。

在歌词方面，Gruff Rhys有时几乎极简主义到了让人觉得他不会英文的地步 (ORZ) ，好多简单口水的小歌再加上甜蜜的旋律都已经不像是pop，而是要落入儿歌的范围了。首当其冲的当然是Candylion，灯光师也幸福的给台上打满了粉色、桔黄的光芒，底下观众都退化成高中生，打火机啦手机屏幕啦统统点亮，做“同一首歌”状集体左摇右摆，要多有爱有多有爱。英文歌词已然不知所云，更别提唱到威尔士语的时候了，观众们面面相觑，只有随着节奏傻乐呵的份。虽然旋律表面简单，在声音处理方面却无比的讲究。Rhys和他的多面手小乐队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把各种小型乐器都玩了个遍，吉他键盘自不必说，还有竖笛小号什么的。在有一首歌的时候，Gruff Rhys走到侧台，开始摆弄一台黑胶唱机，直到一首歌唱完所有的乐器都停止安静下来的时候，才能听到黑胶唱机空转的嘈杂声，顷刻将现场的诡异之情无限提升。精心的设计和多层音效的叠加用最简单乡土的旋律营造出最宏大复杂的效果，声音像潮水一样淹没着观众们所站的小山坡，在漆黑透明的星空下有了别样的魔力，这种诡异神奇的体验是录音室无法捕捉的。

悠颜一语道破天机：Gruff Rhys的现场演出就像行为艺术一样。他至少是半个喜剧演员！他在台上备着一块巨大的纸板，两面分别用黑体字写着大大的“Applause!”和“WOAH!”，时不时还给观众提个词。他的戏剧才华在结尾的一首叫做Skylon的歌上显示殆尽：它不仅仅是一首歌，也是个迷你舞台剧，甚至也算得上是个小小的群体心理学实验。开唱之前，除了Rhys和鼓手，乐队其他成员都退场了，Rhys一个人坐在前台，在自己身上套了一件明黄色的救生衣，结结巴巴的对观众说：欢迎登机，现在我我我我来给大大大家做个安全示范… 然后就开始了十五分钟单调回旋的吟唱，开始了对一个劫机故事的漫长叙事：演员爱上了拆弹专家联手攻破了劫机男出的难题神马Blah blah blah。单调的旋律让保持集中注意力基本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加上逐渐叠加的噪音墙，与其说这是一首歌到不如说是催眠，营造出来的正是长时间封闭机舱中的那种昏昏欲睡无法清醒过来的状态。危险的单调在大叔忽然一声高呼“SKYLON！（演员和专家的lovechild的名字）”中被打破，随即开始摇啊摇啊摇滚到死… 真是鬼故事的Epic体验。

叔的怪点子艺术行径远远不止于此，伴随新专辑《Hotel Shampoo》同时面世的还有Rhys自己制作的艺术装置：一座纯由自己20年来积攒起来的不同旅馆的洗发水瓶搭成的房子。

什么意思？象征了什么？Screamy无意做艺术评论，而且也毫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和后现代一切艺术或非艺术一样，你可以觉得它无比深刻，也可以一笑而过，认为它和一个小孩子的游戏没有任何区别。但就这件事本身来说，难道Rhys现在的自由状态不让人无比艳羡吗？一场现场看下来，在对他的音乐感到欣喜崇拜的同时，Screamy和悠颜都惊讶于他的大胆：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唱，他似乎完全到了不担心会惹怒歌迷的状态，随心所欲。我想搭一座洗发水瓶房子并叫它艺术并给人看，我就搭一座洗发水瓶房子并叫它艺术并能肯定有人会愿意看。这是何等的自信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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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Screamy和悠颜唏嘘着感慨：自由是需要时间酿成的。上天给你才华和创作的欲望，这是最最宝贵的运气。雕不成极品的璞玉多了去了，死在途中的多得是。但凡有艺术创作的人心里总有几分想扬名立万，这没有什么可耻的，因为艺术的根源不就是自我表现么，别人不知道你或不认可你还有什么自我表现可言？但获得公众成功又似乎和自由背道而驰，受不了名利压力半途退出的例子也不可胜数。也许成为艺术家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但至少在Gruff Rhys身上，我们是能看出一些理想的影子的啊：自由就是既保持自己的艺术理念不断做自己真正想做的音乐，同时还能维持自己一定程度上的成功，不至于挨饿受穷。而这一切都是经过时间练就的。

没有钱不行，如果没有Super Furry Animals的商业成功（从九十年代中出道起几乎每年出singles都可以上榜），不会有今天想录什么歌就录什么歌的经济自由。如果没有之前多年不懈的打拼，不会有现在的名声和行动自由：多年不懈的努力和各路名流艺术家的合作绝对也是Rhys获得今天的创作水准的不可或缺的条件。更何况，没有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和个人成长，他也是写不出今天这种单纯状态的音乐的。尼采（Screamy是个geek, deal with it.）的“精神三变”认为，人们会从对强者盲信的“骆驼”，进化为满心怀疑在无神的荒漠中独自前行的“狮子”，最终进化到最纯洁的状态，消除一切偏见，能够开始全新创造的“赤子”。Rhys就已经带上了这样的成仙得道的赤子之心，他的音乐听去孩子气，纯粹，快活，但毫不幼稚。

总而言之：不管你是在做什么，眼下无论有多难，都坚持着好吗。如果你有明确的梦想，无论现在觉得再遥远，都别灰心。自由是需要用时间和经历不断养成的。而且说实在的，Easy come, easy go.如果你手头就有世界所有的自由，你就是被它囚禁了。

谨以本文缅怀Amy Winehouse。

文：Screamy 和悠颜            图：Truck Festival 2011官方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