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无解写这篇Coachella Radiohead观后感将近一个月了，迟迟难产的原因除了期末忙，还有很大一部分在于，不敢草率下笔来写这支从《OK Computer》时期开始，自始至终都是我最爱的乐队。

先简单带过一下Coachella。关注摇滚乐信息的朋友们会比较熟悉，Coachella Valley and Arts Festival是一年一度在美国加州一个名为Indio的小城里举办的为期三天的大型音乐节。相比林林总总其他州的音乐节而言，Coachella的阵容可以算是最大牌也最值得期待的，所以价位也相对较高，税钱和运费加起来，一天就过了100美金。

今年的Coachella首次将一模一样的阵容延长为两周。而第一周的Indio，气温低下时而阴雨，天公并不作美。对于必须肉粘肉胸贴背的歌迷们而言，这或许是个好消息；但对于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献演的乐队们来说，反常的气候或多或少影响了他们正常发挥的心情，至少Thom Yorke是这样的。

贝斯手Colin Greenwood, 吉他手Ed O’Brien和Jonny Greenwood，鼓手Phil Selway和去年新加入团队的Portishead鼓手Clive Deamer组成了此次Coachella的阵容。而六位成员的华丽组合，使得一开篇的“Bloom”——这首录音室专辑听来只有沉闷无高潮的重复鼓点以及Thom念咒般枯燥演唱的曲目——如同奔涌向前的泉水，叮咚作响，流淌过的每一块石头都不尽相同。细碎跳脱的鼓加上混浊有力的吉他，轻易地就履行了他作为开场曲的神圣义务。

紧随其后“Morning Mr.Magpie”里的鼓点也比专辑听来更急促迅猛，配合循环往复的电吉他riff和踩镲敲击，Radiohead根本没想过循序渐进地带你步入状态，一上来就利用强攻将你的听觉和注意力死死抓住……一曲接一曲伴随令人抽搐的高难度鼓点直到第六首“Weird Fishes/Arpeggi”才告一段落，似乎可以看出，Radiohead迫不及待想要展示Clive Deamer入伙的必要性。而在我看来，Clive Deamer对于Radiohead就像Billy Preston对于The Beatles，不仅限于锦上添花，更像是一颗臻于完美必收的棋子。没有Clive Deamer鼓槌砸到的《The King of Limbs》如同没有Billy Preston伴奏的“Get Back”，完整性依旧，只是除了完整以外，你总还想再多追求点儿什么。

第二周相较第一周而言，老歌多唱了不少，这也是让我觉得幸运的原因之一。没有“The Daily Mail”，“Myxomatosis”和“Identikit”，却多了“Nude”, “House of Cards”, “Kid A”和“Exit Music”. 一直期待看到现场版“Idioteque”和“Paranoid Android”的愿望也在此次被欣喜地满足了。

Thom全场一如既往地少与歌迷互动，偶尔说句谢谢和介绍下一首曲目，没有和Jonny因各种原因闹小脾气，并且快歌阶段在台上不断跳着“Lotus Flower”里的“抽搐”舞，都让我觉得，他这周看起来要享受得多。

视觉上而言，舞台正上方悬挂了12 面方形LED屏幕，根据曲目传达的不同语意及旋律的风格切换而改变屏幕的位置及显示的内容：在“Weird Fishes”时，屏幕被投射上天蓝色的波纹，效仿一个真实的水底世界；在“Staircase”时，屏幕六对六呈对角线排开，依次闪烁来暗示贝司音阶的上升与逐渐逼近的不安感。

整场高潮无外乎散落在几次成员弹起《OK Computer》里曲目的吉他时。“Karma Police”的出现，毫无悬念地把现场气氛拉到了顶峰。随着前奏响起，排山倒海的欢呼尖叫也瞬间炸开；对于Radiohead铁粉们而言，后期再电再飘渺的歌，他们依旧能顺利无阻地句句跟唱；

所以毫无疑问，作为一首在音乐史上浓墨重彩的专辑里默认的主打歌，全场观众的演唱一开始便盖过了台上任何一种乐器的声音。已经过了太感性的年纪，但我还是没忍住边唱眼泪边簌簌地往下掉。我想，任何一个Radiohead粉身处这一时刻，都很难不被感动到，尤其是第一次看见最爱乐队，和成千上万与你一样的人，唱着若干年前把CD听出无数细密刮痕的那首动人的歌。对于这样一首歌和这一种场面，你根本无需关心台上的两个鼓手会不会有谁多余，需要做的只是闭上双眼，轻轻吐出早已烂熟的每一句词，任由思绪穿梭时空，重回听着《OK Computer》上学的日日夜夜，拾起早已被你埋进记忆深谷的每一处与他有关的细节。站在Coachella Stage前的人们来自世界的各个角落，操着不同的语言，承载着不同的故事；却在此时此刻，因为音乐集结，于同一地点，看着同一支乐队，哼唱同一首歌，这本身就是一件神奇又美妙的事。散场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接到了一通朋友电话，她激动得无法正常表达，只有一句话颠来倒去：“Karma Police时那场景真的太美太美了！我完全控制不住地从头哭到尾。”其实，我花了一个段落来赘述的，也不过就是这句话的感受。而我至今仍记得伴奏结束后，全场清唱的那句“For a minute there, I lost myself.”是怎样在Indio沙漠寂静的夜空里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回声的。

文 & 照片  /  Trista（注：照片为5月31日在新泽西纽瓦克的现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