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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是中国最“落后”的厂牌

五一小长假,无解作者Robin亲身体验了今年的上海草莓音乐节。在潮流元素众多的纷繁会场中,他久久驻足在BADHEAD舞台前,感受到一些似乎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精神……


2019年4月28日晚,RADWIMPS刚结束他们的表演,一部分人转移到了相隔不远的BADHEAD舞台;此时,梅卡德尔主唱赵泰身着红色喇叭袖上衣,黑色百褶裙登场了。刚看完“养眼的潮男”,赵泰骇人的形象简直给了我“当头一棒”——他突然竭尽全力嘶吼起来,甚至使人不安。“我无法停止幻想,我无法停止幻想…”音墙四起,将舞台前围成一个猎场。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我同所有人被牢牢“捕获”,委身于这鼓噪的黑暗中。

音乐暂歇,赵泰双手紧握着麦克风,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部。此时,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谢谢你们来到BADHEAD舞台,你们在见证历史。”离BADHEAD横空出世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苍蝇”“舌头”“NO”及一众BADHEAD乐队当初蠢蠢欲动的真实灵魂,如今又以某种新鲜的模样还魂于草莓音乐节,“坏脑袋”精神,竟得以如此血脉相承;我仿佛目睹神迹再临,倍感激动。

梅卡德尔2梅卡德尔主唱赵泰在BADHEAD舞台表演

 

1999年,青年马云创办了阿里巴巴,BADHEAD也在这20世纪的尾声酝酿着自己那场意义非凡的“时代恶作剧”。3月份,一连推出四张专辑,厂牌的几位主创好像有着迫不及待要说出口的话:丰江舟——一名因为对本土摇滚乐大失所望的画家和他的“苍蝇乐队”发表了首张同名专辑,让人见识到了精致理性的朋克是什么样子;当时还没“左小”的“祖咒”作为一位毫无学院背景的“土匪”业余小说家,与一帮品味同样猎奇的好友一起,以“NO乐队”的名义塑造了《走失的主人》癫狂的形象;吉他手陈底里对环境彻底厌倦,开始在电子噪音中寻找刺激,最终育成了自己颇具实验性的“情感宠物”《我快乐死了》;一位鄂西山民的後代,居无定所的“北漂”,胡吗个,用无规可循的另类民谣专辑《人人都有个小板凳,我的不带入二十一世纪》践行了可贵的“DIY”精神。这些如今被狂热乐迷视为一些门类开山之作的鲜明音乐,在当年得以一股脑面世,着实是勇气之举——虽然当时的几位音乐人在地下摇滚圈已小有名气,但当时的听众认知中,唐朝、黑豹才是摇滚的代名词。

 

albumsBADHEAD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四张早期发行

 

那个时代,摇滚往往以慷慨激昂,波澜壮阔的形式呈现;相对的,BADHEAD发行的这四张专辑可谓具有“反时代特征”。他们没有定义摇滚乐的野心,反而旨在告诉世人,摇滚乐——它没有定义,只需要灵魂;深知任何对他人的模仿都是徒劳,他们只把自己独有的特性发展到极致。这一刻,摇滚最粗粝原始的灵魂乘着一张张唱片飘往了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启发了无数对音乐保有兴趣、又对千篇一律主流声音心存疑惑的年轻人。发光曲线的薛染便是其中一员。早早接触到这些作品,他对此心怀感念,“这些音乐几十年后拿出来也一样充满能量。它们让我重新看待这个世界,让我们在其他人欢呼雀跃的时刻,还能为之羞愧、沉默不语或是热泪盈眶。”从发光曲线的作品中也不难看出BADHEAD对薛染造成的影响:法国文学作品中的浪漫形象、个人精神世界的迷思,都是薛染力图用音符去拼凑的形象。清醒、疏离、不媚俗便是薛染从二十年前的唱片中获取,并决心在当下传递的讯息。

然而,2008年,这个缔造了摇滚乐百花齐放“现象”的传奇厂牌宣告暂停。其中缘由不言而喻。千禧年之后,消费主义接管了对一切事物的主权,大到音乐行业,小到每部作品都不例外。当大街小巷都开始议论左小祖咒那怪异的唱腔而非作品本身的艺术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没有接触到本质的情况下消费或参与九十年代被视为异端的表演方式。可大众捧出来的市场不能让大众审美变得真正多元化,只会让部分艺术家做出本末倒置的行为。“大众对于艺术概念理解上的歪曲——这个歪曲不完全是大众本身造成的——直接导致大部分艺术本身陷入自我阉割的状态。”赵泰对当下市场的审视也印证了当年的故事。当消费大军涌来,当“先锋变主流,新锐变新宠”,BADHEAD的意义被消解了。乍看之下,这仿佛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主流对异端的收编,可真正属于摇滚乐的春天直到今天也处于“要来还没来”的状态。

层出不穷的猎奇与噱头终究是昙花一现,无病呻吟的噪音迟早使人疲倦。为了让一部分有艺术追求的音乐人活在“自我阉割”的威胁之外,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能在潮流中坚守自己阵地的“联盟”。此时,BADHEAD的回归令人振奋。这个大家庭的成员比以往更加紧密地维系在一起,共同致力于探索未知,拓宽音乐的边界。薛染在发光曲线的新专辑中邀请了左小祖咒、宋冬野、李增辉、焦思雨等人献声。“我们的音乐和唱词,映射着这个时代的某处,他们也作为种种线索牵连起了这个年代里中国的文化现象和精神状态。”

 

荒野星BADHEAD四月发行的发光曲线新专辑《荒野星》

 

如今我们能在草莓音乐节上看到吹管老丹在发光曲线简洁清爽的音域里加上一丝缥缈,能看到李铁桥在梅卡德尔阴暗狂躁的后朋克声音场景里挥洒自如;这些独立音乐界独一无二的风景皆源于赵泰口中BADHEAD二十年来无二的宗旨:“在音乐表达上更向前探索,在意识表达上却始终保持对艺术的绝对忠诚。不断吸收新的力量与音乐形式,而在意识选择上又保持着非常坚韧的克制。”

 

梅卡德尔4自由爵士萨克斯风手李铁桥在BADHEAD舞台与梅卡德尔同台表演

 

时代的步伐实在太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差不多成了“三个月河东,三个月河西”。在这种情况下,说BADHEAD的“固执”是“落后”“赶不上时代”似乎难以定夺,却又一时难以反驳——他们的发行总处在自己的频道里,完全踩不中"时代的脉搏";当各种"一往情深"的"爆款"民摇统治音乐节时,BADHEAD旗下的五条人却荒腔走板地唱起了"普通人"的歌,用陈事旧情将本是严肃的地域文化复杂性展现得鲜活有趣;嘻哈节目收视率爆表时,BADHEAD仍在自娱自乐,没有一点要加入狂欢的意思。上个时代、这个时代以及即将来临的时代中流行的一切仿佛都与BADHEAD没有任何关系。

BADHEAD真的落后了吗?从他们多年发展轨迹来看,他们压根就没有在意过这样的问题。薛染和他的厂牌同僚们用音乐反映着眼中充满“太多的离奇和不确定”,有着“最复杂社会可能性”的身边世界,为听众打开了珍贵的聆听角度。

胡吗个在《部分土豆进城》里有几句歌词这样唱到:

 

隔壁住着一个怪怪的没有恶意的文化人

他说我勤劳勇敢善良朴实没有欲望

他拿出一本写了很多字的练习本给我看

又放一些不太好听很吵的歌给我听

他说那是在赞美我们

他说他就是我们

 

当众人齐头并进、穷追猛赶生怕被时代落下的时候,总有一些怪怪的没有恶意的文化人,唱着也许不太好听,也许很吵的歌,独自慢吞吞行走在名为隽永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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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采访:Robin

编辑:Ivan Hrozny

图片:BADHEAD

关于作者: Ivan Hrozny
Já už jsem star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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