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ebato：作为年轻的组织者和乐手，从你自身出发，觉得中国实验音乐的“前辈”对你的影响大吗？

XBH：不大。国内我受影响大的应该是燥眠夜那拨，还有一半影响来自经典的外国音乐人。目前来看国内的前辈对我影响基本很少，可能李剑鸿对我有些影响吧。因为我听的歌并不多，很多歌也不愿听。

Arrebato：我时常好奇一些乐手实际上在做80年代无浪潮的肌理，对自己的定义却是“实验音乐”。你认为“实验音乐”包含一切（类型）吗？

XBH：这个问题我觉得不同人会有不同答案，我的答案跟李维斯的答案很像，就是实验音乐的中心是实验。那做实验会有几个步骤，提出问题、建立假设、设计方案、操作验证、分析现象、计算误差、得出结论，带着这种态度的演奏，我觉得就是实验音乐。

Arrebato：一旦面对音乐本身，这种理想理论的可实现性就被打了折扣。国内更多的实验音乐现场，已经脱离音乐本身去探讨形式。你会如何定义你所进行的音乐创作？

XBH：就像文案里写的那样吧，吉他和效果器的即兴，重点在于感受声音的本质和美。我觉得演出尤其是独奏，最最重要的是专注。如果专注了，就是演的时候能很好的感受自己发出的声音，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感受声音，情绪跟着声音同步表现出来，就成功了。我心里的实验音乐确实是比较广义的，就是我觉得是应该有目的的，你想说的是国内很多人，在实验音乐场景中就是瞎弄，没有目的的瞎即兴，没有他自己的系统。

Arrebato：今年6月在网上看到一个演出视频，顿时令我眼前一亮，女孩叫”Ecaqs”，男孩叫“Amers”。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演出，请花时间看看他们的演出视频

XBH：意外，没想到是这样的，想法不错，技术还很好，很难得，他们起点确实挺高。

Arrebato：在看完视频后，我觉得我们终于也将拥有Okkyung Lee般强悍的乐手了。Ecaqs和Amers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脱离音乐本身谈论实验音乐终究是一种边缘化的策略（一些技术不堪，打着实验幌子蛊惑人心的投机者的把戏）。从2011到现在，你对实验音乐的认识有怎样的变化呢？

XBH：肯定有。我一开始就是什么都不会想，第一场演出，就是瞎即兴，我很清楚。后面随着跟很多音乐人的交流，体会到了越来越多东西，更多的是音乐上的。

Arrebato：过去10年，中国的实验音乐人受到了日本音乐家的冲击。在一夜之间对日本音乐家进行朝拜后——中国音乐人突然降生的悟性，对外部形式的率真临摹——不可否认曾一度滋生出富有灵性的惊鸿两三瞥。然而一旦渡过了宝贵的“无知者无畏”时期，开始妄图开启“自我”着手论理，便拙态尽显。越是贴上自成一派的理论标签的作品，越是将自己的老底泄露无遗。另一个问题是，在过去10年中，乐评人对中国实验音乐缺乏严肃的思考和批评（我甚至查找不到直接的负面意见）。进一步说，10年间中国缺乏实验音乐理论。批评家（乐评人）如果不做反思，等于丧失了给音乐人提出挑战的机制。到今天，我们是时候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XBH：那你觉得年轻人要思考什么呢？现在的年轻人要思考些东西可不容易，中国的年轻人尤其难。

Arrebato：如果说过去十几年属于中国实验音乐的启蒙阶段，那么现在是时候过渡到下一个阶段，一个真正开始激动人心的阶段。

XBH：我觉得真的是环境的问题，就是很多人说人自己不努力，总怪体制啊环境啊。

Arrebato：始作俑者是自身。体制和环境都是次要的问题。很显然，网络资源已经日趋饱和，许多客观条件要比10年前更有利学习钻研自己的兴趣所长。

XBH：我先说完。可是体制环境明显的问题在那里我们怎么能忽略？所以我们觉得他俩特别难的啊，你说的这个批判与建议我觉得没问题，批评的重点在于热爱，就是我们如何有持续的热爱？

Arrebato：没有什么困难，想做就能做好。如果要给一个积极的例子，Ecaqs和Amers。我不认为他们会受环境干扰和影响。

XBH：嗯，这个积极的例子是肯定要提的，也要鼓励大家。你说一个问题，我这里说另一个问题，我们不矛盾的，想做在想上，只不过中国这个环境，选择的成本要大的多。不是大得多，是巨大得多。所以你说的那个我完全同意，我提的是我们需要去改变这个环境。

我举谷天乐的例子吧，就是他通过自己努力、热爱、钻研，想跟河端一一起演出实现他梦想的难度要比做系统误差然后像现在这样让他和河端一一起演出难得多。就是环境很重要，我觉得比个人的努力热爱更重要。达到同样的梦想，改变环境是更有意义的。现在冒出了那对男生女生，如果环境好，早就冒出100对了。

Arrebato：生态环境是要有基础的，可能几十年才形成一种态势。音乐人、乐评人、演出组织者、厂牌，诸多环节联合产生出效应才能令环境可爱起来。也许我们已经开始进入下一个周期。Ecaqs和Amers并非圈中人，他们同圈子保持着距离，也许他们两人就是一个圈子。我支持小圈子出现，越多越好，保持独立的视界和思考。永远围绕几个人、熟人喝彩的风气真的应该改一下了。

XBH：对，就是有种互相褒奖的感觉，关键是自己人也应该批判，因为尤其是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下，圈子内很容易互相褒奖。

Arrebato：谈到批判，顺便给大家推荐一个实验音乐唱片批评博客”Chinosie”(中噪)。

XBH：我这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来西安！年底的系统误差两周年你有意愿吗？

Arrebato：一定来 ！实在太喜欢面食了！

XBH：吃的绝对没问题，我绝对算系统误差里面会吃的了，带你们吃遍面面面。

Arrebato：期待你们在上海的演出！

XBH：我也期待被你批评，我觉得你比我认真很多，应该用严肃这个词更合适。做系统误差其实还是很纯粹的，就是自己想演出、认识朋友、提供舞台、好玩，没有想那么多。愿意跟你讨论也是因为觉得你启发我了吧，很多都是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Arrebato：荣幸！大家一起成长！

XBH：那这次采访就到这吧！期待上海之行，更期待你们来西安！

Arrebato：握手！上海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