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y Best 和 Jake Newby 可能是上海音乐圈最知名的两个老外。他们分别在2008和09年在Kungfuology网站下创建了自己的博客，持续地关注和思考上海音乐圈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育音堂和MAO等是他们每周必去的地方，而几乎上海所有的乐队都有在他们的博客上被提到和推荐过。甚至他们还上豆瓣和微博，像所有普通乐迷一样用中文参与发言和回复。除了博客之外，Andy还创建了Indie Everything网站，传播DIY的indie概念；区厂牌，帮助发行了Pairs和小朋克（Boys Climbing Ropes的主唱）的EP；PETA系列演出，宣传“抵制皮草”的环保理念。

Shanghai24/7 网站近日对Andy Best做了一个采访。而无解也获得授权刊登此次采访的中文版。

注：Shanghai 24/7 (www.shanghai247.net) 是一个今年发布的英语网站，关注上海和中国的城市音乐和艺术的最新发展。

最开始创办Kungfuology的初衷是什么？

我在许多国家教过书，来到上海以后，发现了这里的音乐圈，于是便选择定居下来。然后我太懒了，所以到现在都没离开。我给杂志写过一些文章，但这并不是我真正想写的内容。在这呆了一段时间后，我开始寻找一些音乐网站，中文的，能客观地告诉大家音乐圈正在发生的事情。我问了许多人，但大家都说“我们用豆瓣”，但我在寻找的是一个有些深度观点的网站，这里并没有。最后我只能说“他妈的，好吧，那我自己做一个”，而我尝试做的，就是把我看过的乐队分享给大家，但不做任何判断，网站就这样一步步坚持到了现在。

不做任何判断？

是的，Jake和我都同意我们只是简单的传达信息，包括相关链接，然后大家可以自己去听，自己去判断好坏。只有当有些事情真的很触动我们的时候，我们才会表达自己强烈的观点，比如对我来说，广告、品牌和演出结合的那些破事儿——千万别参与，除非你非参与不可。但是就是这些表达观点的文章，恰恰引发了大家的留言和讨论（反击）。博客就是一个争论的地方，如果我认为某人说得不错，我也会予以回击，让争论持续下去。以此而言，博客真的可以成为对话。

你怎么看上海（地下）音乐的发展？

我认为，在世界上的任何城市，包括我的家乡，通常都会有三种乐队：50%的是没有经验的新乐队，利用业余时间玩乐队；40%的乐队已经组建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有经验，并且有自己的原创歌曲，但是他们总是处在不温不火的状态；还有10%，就像是上海的Pairs那样，他们有自己的闪光，所以能从大批乐队里脱颖而出。所以我认为，考虑到在中国还有许多限制，缺乏成熟的产业体系，上海的（地下）音乐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因为国家的政治和商业环境的影响，音乐可能看上去比其他国家和城市要弱势许多，但考虑到种种阻碍，还有大多数乐队其实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我认为大家已经做得很好了。

试听 Pairs – Oh Gh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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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看你怎么定义“音乐圈（the scene）”。对我来说，这个单词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包含了所有的音乐演出，在某一天发生的无论哪种风格的演出。但当我谈论音乐圈的时候，则是另外一个特定的意思。那就是，年轻人在某首歌或者某种原创音乐的形式中附于自己的想法，并且以此表达给观众。当你思考什么正在影响音乐圈的时候，那些影响都不是最终的结果，而只是一个开始——像LOgO和育音堂这样可以允许任何人演出的场地；还有就是录音室。当我们最早开始写一些文章的时候，推动整个音乐圈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0093的录音室（排练房）。里面有20多个小房间，租金是20块钱一小时，有齐全的设备。所以学生什么的都可以承担得起这个费用。0093影响整个音乐圈的证据就是顶马的一张专辑，名字就是“蒂米重访零陵路93号”，向0093致敬。

在你心目中上海的哪些乐队是属于哪10%的，或者最有潜力的？

当我们谈论哪些乐队是足够有潜力到能够浮出水面，很多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但是我的答案可能会有很多人不同意——蘑菇团。他们在2006年，作为一个说唱金属类型的乐队出道，然后在更换了乐队成员后，加入了更多商业（主流）的元素。一切都围绕着他们主唱（仆仆）展开，他非常可爱，非常酷，平时进行网页设计的工作，在上海有许多歌迷。当豆瓣最早推出音乐人页面的时候，他马上就开始使用了：每个歌迷留言的问题，他都会非常耐心地一一回答。他用这种方式和每个到他们页面来听歌的人进行交流。

试听：蘑菇团 – 为什么你爱他
[audio:https://www.wooozy.cn/wp-content/uploads/2011/The%20Mushrooms%20-%20Why%20Do%20You%20Love%20Her.mp3]

乐队在2008/09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持续地扩展乐队的歌迷。做T-shirts，在每场演出都会送给大家，写中文歌，方便大家一起跟唱。乐队做得很出色，他们在2009年夏天在育音堂做了3场演出，每场都是爆满。每一场都是。甚至还有人在演出最后感动地流泪。乐队有一群死忠粉丝，会在舞台前进行mosh，女孩则会尖叫。其中一场里仆仆跳水，在人潮中surf了整整10分钟。那是我看过的最好的演出。去年他们签约了一个港台的厂牌——厂牌本身走主流路线，但是创始人挺喜欢摇滚。所以他建了这样一个独立厂牌，签下蘑菇团。至此以后，蘑菇团就消失了，不允许参加任何演出，一直在录音室里，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

除了蘑菇团之外，还有一些已经非常成熟的乐队，比如冷酷仙境和水晶蝶，他们都是90年代的乐队，但一直坚持到现在。顶马——他们是上海最老率的地下乐队，他们的演出并不是一直爆满，但是没人能否认他们的成功。他们是游走在“和谐”的边缘最具代表性的乐队。

试听：顶楼马戏团 – 我爱外来妹
[audio:https://www.wooozy.cn/wp-content/uploads/2011/Top%20Circus%20Floor.mp3]

那除了那10%的乐队之外，其他许多乐队也是一直在演出，有一些自己的歌迷，台上演得开心，台下也看得开心，但是他们在商业方面没有一点作为。你觉得这算是一种成功么？

事实上我对非商业的方面更感兴趣。你在商业方面很难取得成功，因为这里没有产业体系（去支持你）。但另一方面，作为个人，如果只想是组个乐队，表达自己的话，事实上并不困难，因为这里并不存在太多排他和封闭的意识。如果需要，你可以在每周大多数晚上在上海所有的场地自荐演出。你只要找个人一起组个乐队，写一些歌曲，就会有人给予机会。然后如果有人看了你们的演出产生兴趣，就会关注你们的豆瓣，联系你们有关录音的事情。上海有这样一群人，中国人和老外都有，喜欢一切形式的独立音乐。（所以他们会关注和支持你）

但是我不认为大家都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回到2009年仆仆的例子，如果你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和机会，展现给我们所有人看乐队的实力，那你就能够脱颖而出。当我和Jake见证了那些演出，在博客上记录下来的时候，我们心想“对，就是这样，从现在开始DIY的复兴就要开始”。但是事实上这个圈子里一半人是抱着嫉妒和看笑话的心态，他们对将来的发展并不看好；而另一半人则没有接过指挥棒。再接下来，世博就来了。

目前我看到积极并且保持DIY精神的乐队都是一些上海的老外组的乐队，他们形成了一个小群体，其中包括X is Y, Moon Tyrant, Rainbow Danger Club。他们都非常积极地推广和展现自己。但是在核心的本地音乐圈内，我并没有看见有乐队真正做的很好。上海的本地乐队对此不应该有任何的接口——他们的音乐没有语言和理解障碍，但似乎他们并没有很好地利用豆瓣之类的工具。

试听：Moon Tyrant – C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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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刚刚起步的上海新乐队，你有什么建议？我们和许多人讨论过的结论是，上海的新乐队很难在正式亮相前进行一个充分的准备，因为他们在组建以后没多久就开始在育音堂或者其他舞台上进行演出了。

我的舍友，Sophia负责育音堂所有的乐队事务，她刚刚成立了一个新乐队，Next Year’s Love，她在玩乐队这方面还是个新手，虽然乐队里也有Pairs的F这样的成熟乐手。她们一起创作了一些歌曲，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马上就有人说“来LOgO给我们做嘉宾吧”或者“在育音堂演演吧”这样的话。因为大家都相互认识并且都很友善，所以很容易就变成——一旦你有个乐队，就有人会来邀请你，所以你会感到很有压力。所以我的建议就是，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组乐队的事情，除非你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可能你也很难保守秘密——如果你去Juju或者0093进行排练的话，很快就会被发现的。跳入深坑或者严守秘密，这是你的选择。

但是回到Next Year’s Love，她们现在也已经演了不少场，很快就取得了进步，并且也开始享受舞台上的演出，所以可能演出对新乐队也不是件太坏的事。他们会在7月9日的第三次Good Jive系列演出里，和8 Eye Spy还有Duck Fight Goose一起演出。

很多人都一直把上海和北京的音乐圈做对比，你是怎么看的？

在北京，一切都很疯狂，那里有适合于各类风格的演出场地，比如民谣场地，金属场地。特定的场地，为观众呈现特定风格的演出。但是更广义地讨论的话，大家对于中国音乐圈都有一个普遍的误解，认为中国摇滚模仿西方，并且落后于西方。网络迅速发展，每个人都能够很简单从Pitchfork或者其他任何地方知晓一切内容，对于每种音乐风格都有所了解。你可能会遇到一些人，然后你想“靠，我已经落伍了”。这更多的其实是一种生活经历，人们受到影响，然后做出的音乐也或多或少带有了些影子。

谈到厂牌的话，上海则和北京的情况完全不同。北京有兵马司、摩登天空等等厂牌，这些都是传统模式的厂牌，有雄厚资金的机构会支付一切费用。但是上海也有新生的独立厂牌，比如竹露荷风，利用现有的一些商业机会，比如商业演出，给乐队带来一些难得的收入，当然，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老实说，竹露荷风这样做有利有弊。厂牌负责人了子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家伙，大家都知道。他为整个音乐圈贡献了很多。他的乐队，十四行诗，是整个音乐圈的中坚力量之一。竹露荷风还有另外一点，就是他们成功地策划了高校巡演，这是对厂牌来说最成功的事情。

试听：十四行诗 – 谁没有一个Sorry的昨天
[audio:https://www.wooozy.cn/wp-content/uploads/2011/sonnet%20-%20sorry.mp3]

去年开始你自己参与到了录制专辑的事情里，创立了区厂牌。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专辑发行计划么？

关于区厂牌——你是想知道创立背景是么？当时我看了Pairs的现场——之前一年我就遇到过小中，在排练房里面即兴打鼓——而我的银行里有些存款。我第一次在育音堂看Pairs的时候，下面各种类型的观众的反应都是“这是谁？”他们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上海第一个“高能量又低保证”的乐队，所以人们真的都很喜欢。我安排了Adam Gaensler在某个周二晚上去育音堂帮Pairs录音，而他们就在空无一人的场地进行了一场演出。

我们决定给我厂牌一个名字，并且在bandcamp上建立一个厂牌页面。后来又想到厂牌不能只有一个乐队，正好Boys Climbing Ropes的小朋克告诉我她有一本自己的诗歌的小书，她已经录制了一些歌曲，歌里面自己弹原声吉他。所以整个夏天我们又录制了第二张专辑，并且发行了他。

试听 Little Punk – Cuties
[audio:https://www.wooozy.cn/wp-content/uploads/2011/Little%20Punk%20-%20Cuties.mp3]

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期望。但是如果有其他的乐队，和我们厂牌的lo-fi气质搭配的话，我们也一定会联系他们——sophia也在帮我关注是否有这样的乐队。我们还没有遇到其他的，所以一直在等待。如果任何人想要组一个lo-fi的二人组，你甚至不需要给我发demo，我会自己过来，帮你录制。但是，再次强调，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提到的网络——我一直支持了整个地下音乐圈很长的时间，所以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大家也都是一口答应。我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人们是否还会愿意帮忙……但我相信大家都会尽力而为！

最后我们要求Andy在他博客的将近500篇文章里，挑选出几篇他最喜欢的分享给我们。这是他的回答

我最喜欢的有两篇，一篇是蘑菇团演出回顾，另一片则是讨论百事的乐队大赛。前者表明了独立和草根主办方在这个地下音乐圈的成功，而后者则揭示了商业品牌想要介入到一个还没形成真正产业的产业，会面临的危险和失败。

采访：Shanghai 24/7   翻译：fanm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