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生活了近3个月,不多不少正好看了三场演出。从Ratatat到Muse到上周的Blonde Redhead,每一场演出回来,我的心情都难以平复,会挖出这个乐队的歌反反复复地重温,哪怕像Muse这种几年前就把他们听烂的乐队。这种体会在国内很少有过,奇妙得很。
一个月前看到Blonde Redhead的演出信息,犹豫过要不要去。因为此前对他们的了解仅仅建立在《23》,《misery is a butterfly》和《penny sparkle》三张专辑上,还不是翻来倒去听到熟透的程度。最终起决定性因素的是,演出之前那一周,要写的narratives实在太多。想想何不放自己一码,我需要一点娱乐来脱离这种单调的码字机器状态。况且预感Blonde Redhead这类no wave会比较舒压。事后证明,我羞愧于这个轻率的决策理由会不会对不起这场精彩难忘的演出。
演出当晚,由于交通问题,我错过了暖场乐队(虽然之后听朋友说不听也罢……)。到达的时间不早不晚是在等待主角出场的设备测试期。演出的Webster hall位于曼哈顿东下城,是一个两层楼,目测可容纳1000人的场地,有些类似于《Inglorious Bastards》里被焚烧的剧院迷你版。 场地并没有爆满的程度,也许因为这是他们在纽约的第二场了吧。于是顺利地占据了右侧最前排的位子。留意了下周围的观众,比起之前的Ratatat和Muse,确实多了不少的亚洲面孔。
没过多久,Kazu便头戴一顶诡异的马头面具,在《black guitar》的背景乐里登上舞台了。她弓着身子,压低话筒喃喃地吐字。没有惊艳的开场,Blonde Redhead更倾向于平实地让我们一点点进入情绪。
紧接着第二首《here sometimes》,Kazu摘下面具,配合节奏清晰的鼓点,轻微扭动,温柔而拘谨地表演。其实,Kazu将这种日本式的小扭捏贯穿了整场演出。从头至尾2小时不断地扭动,偶尔在一首歌的人声结束,只剩下器乐演奏的最后阶段,爆发出几段沉迷于自我的疯狂甩头。
毫无疑问,演出的大比重自然是给了《penny sparkle》的宣传。新专的歌不再是密集的编曲偕同嘈杂刺耳的吉他,Sonic Youth的影子渐渐退去了,虽然《not getting there》是个例外;节奏变得明显,Kazu颗粒感的特殊声线也不再是一个与编曲融合的陪衬物,她越发有力,越发独立。当然4AD的厂牌味也无所保留地凸显在他们的音乐里。
在没有看任何Blonde Redhead介绍的前提下,3年前我第一次接触到他们的《23》,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应该是一支很“强势”的乐队,演出一定会以他们自己的方式high翻全场,特别是联想到《In an expression of the inexpressible》里《luv machine》开篇的几下令人肾上腺素上升的尖叫。而亲临现场后才发现,乐队成员比音乐表现出的苍老不少;Kazu还保留着典型亚洲女孩的内敛羞涩,尽管她在美国呆了至少20年;说话声轻轻地,某些时刻像极了陈绮贞;那两个双胞胎看起来也完全没有继承意大利人应有的奔放随意,无论音乐还是举止,都透出浓浓的欧洲绅士味,严谨,礼貌和收放有度的激情。
临近结束的最后几首,Kazu重新戴上开场的马头面具,此刻看又像极了黑泽明梦里太阳雨中娶亲的狐狸。当《Silently》里唱道“I drop my weigh into your sea, I drop my anchor, I sway in your waves, I sing in your sleep.”时,场地里再次飘来大麻的气味。大麻的气味从来没有如此准确地在某个点飘来,而当晚却是个令人记忆深刻的意外。
演出顺利得仿佛缺少点什么。他们规规矩矩地唱完了16首歌,等待歌迷encore的5分钟内,返场两曲,观众满足地散场。然而,正是Kazu这样气若游丝的吟唱,嘶哑的嗓子偶尔卖力的尖叫,她与丈夫Amedeo之间的演奏配合,Amedeo踏实的声音将Kazu梦境般的呓语拉到了一个真实与虚拟的交接口,恰到好处地让我们在亦真亦幻的世界里迷惘,而不至于迷失。
不得不说一句,舞台的灯光也的确花了一番功夫。留意了一下,每一种光在舞台的停留时间几乎不超过两分钟。不断变换的效果却丝毫不显纷乱或多余,恰巧适合Blonde Redhead这类dream pop系的乐手。交错的光影如流水般撒在Kazu不断扭动的身体上,服装上的亮片融化在光的纹路里;变换的色块更衬出Amedeo弹着键盘的硬朗侧脸,清晰并怀旧得像希区柯克的男主角。
Blonde Redhead的演出就像一场梦。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台上的不是歌手,不是乐队。她们足可以被称为是音乐家。从外观上看,成员都有一定的年龄了,Kazu眼袋也深深地挂在眼周;从表现力上看,他们也绝不属于年轻气盛的摇滚歌手那样擅长台风。他们收敛而恰如其分的表演,不给观众从他们音乐本身上分散更多的注意力。这就差不多露出了初期音乐家的锋芒。他们享受自己音乐里的故事,就像台下的我们听到他们的音乐时,联想起自己的经历那般。他们的现场留给我们足够的私人空间,像完成了一次私人性质的旅行,从某个鲜有人迹,湿漉漉的丛林里,意犹未尽地归来。
很难想象Blonde Redhead是在纽约这样充满喧哗和骚动的城市里诞生的。就像Amedeo在摩登采访里说的那样,我们身处纽约,但我们又在尽力远离他。我们不想做很“美国”的音乐。想起这个问题正巧在演出结束后,回程的地铁上和朋友提起。我们还饶有兴致地悉数列举了哪些算是典型的“美国”乐队。就这一点而言,他们的确做到了。简单的定义便是,把Blonde Redhead拿给身边从来没有听过的朋友。无论他们的感想如何,他们一定不会说,这是支土生土长的美国乐队。
这支可以被称为梦旅人或是梦想家的乐队,如同他们的相遇那样充满不确定性:某一天,两个学习艺术的日本学生Kazu Makino和Maki Takahashi在纽约的一家意大利餐馆偶然遇到了意大利双胞胎兄弟Simone和Amedeo Pace。 那是距离现在的17年前;他们的音乐做过《hard candy》和《skins》的配乐,更奠定了他们风格梦幻殿堂级的地位。
“Now it’s day but I’m dreaming. A man walks by, I want to be his wife. I’m only sometimes, under the tree of life. I ‘m only good sometimes, to give my time to go home.” 这是《here sometimes》的一段歌词,也是他们的内心写照:做梦,成为陌生人的妻子,生活在树的影子下;时而安逸地呆在屋子里,时而又不知消失在哪个远方。这是Blonde Redhead音乐的秘密,也是你无法从他们的歌声中听出岁月的原因。
文字和照片 / Trista
更多现场照片:http://www.douban.com/photos/photo/705943781/
更新:微博上misspei同学提供了该场演出的setlist链接,感兴趣请点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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