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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和小宇
左小祖咒这回的流行,像是蓄谋已久的,因为个中的情怀、手法在从前的作品中可以找到源流,同时,它又令人意外的放松,如果将之斥为堕落,那可以用一泻千里来形容。
他的音乐其实一直有民间气质,那种土生土长的,沧桑的,老江湖的味道。但他的魅力在于要将骨子里的认命、抱残守缺和血液里的倔强、虚无、纵横捭阖结合起来,写成一堆一堆的歌。祖咒的摇滚乐,一言蔽之,骨子里尽是悲歌,而且十分的大气。这所谓的大气,既忧伤、阴险,也纯粹、肮脏。
忧伤也罢,阴险也罢,这几年都被他的音乐工作坊精心的装修,像他的那些暴发的艺术家朋友一样,脏的东西、诗性的东西统统也都给我穿金戴银。这激怒了其实心怀田园迷梦的都市摇滚青年,你丫真够土老板的。可他索性敞开了土老板的架势来导演音乐工程,其中尤以《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为甚。双张套的鸿篇巨制,总结个人音乐生涯的大阅兵,所有细节好像都是成心拿来浪费的,音乐性几乎被政治经济意味的震慑力所淹没。埋头的农民、赚够即安的老板、游吟的浪子,悲凉的艺术家,凶悍的豪强,此人要将这些全部集于一身。
真够狠,也真够累的。他连上电视这么恶俗的事都办了,可他在《锵锵三人行》上那么拘谨,就像老崔在演唱会上的磕巴一样,与其说讨厌,不如说心酸。
《大事》《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的姊妹篇,没有《悲伤》深情,但把《悲伤》里稍显多余的小情小调发展为药引子,或者说全盘的血肉框架。然后他摆出把唱歌这件事从头做起的样子,(谈论他跑调不跑调的人要弄清楚,他唱准了也是跑,唱跑了既是准也是跑,别被他牵鼻子走)轻松上阵,逐字逐句的追溯那些情调的源头,抚平自己的中年心事。让流行乐进入传统的,狭义的层面,动听、素朴、单纯,接近乡野小调,军乐,宗教唱诗,酒廊伴奏,红白喜事上的助兴。而他嗓音里丢不掉的邪气,以及编配上近乎偏执的推敲,则又给纯朴的内核赋予虚假、暧昧、自嘲、膨胀的外表。貌似借来了商业流行乐的糖罐,但借来是为了打破,搅浑其上下文。最终,倾覆雅俗的界限,妙趣非凡。
他用心良苦,但又把这些当作顺便实现的东西。老子不就是想舒舒服服唱几首歌曲嘛。
它太中国了,不像《伦敦听北京排行榜》(英国艺术家clive bell的音乐计划,重新编曲并翻唱了中国诸多流行音乐,例如《老鼠爱大米》)或者Sublime Frequency(美国著名厂牌,在田野录音的发表方面有独到的哲学观、美学观。例如它会出版东南亚70年代的歌厅音乐)那样用强有力的观念来建构一个巧妙、完整、野蛮、挑衅、后现代但又不失明快活泼的世界。《大事》颠覆秩序而又顺应秩序,既高瞻远瞩,又像在完成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它深思熟虑得过了头,甚至被看作四分五裂,精神错乱都不为过。
疯子亲手编织的皇冠、花痴弄假成真的游戏?可它没那么严重,或者说,真那么严重就好办了。可惜祖咒的分裂在这回没有完全转化成音乐上的生产力,他的才情在人生的况味面前作了让步。他的意志力稍稍有些含糊,对老歌迷略带歉意,对新歌迷摸头示好。他所倚仗的团队在编排上还是太追求四平八稳,无法给这张最耐人寻味,最富有时代精神标本(文艺和病理学意义兼得)的唱片赋予曲折和诡异的深度。如果说先前那张悦耳的《悲伤》因沉潜而迷人。那好听的《大事》,本可以彻头彻尾的浑不吝,像摩天游乐场一般快乐而骇人。我觉得,它最好是让人恐惧。再多来点恐惧,才能治好我们的狂躁和抑郁。
但我还是在新年的第一天连续播放《大事》,快活的,咬牙切齿的告别2009年。不要忘记它的结尾《北京画报》,它让人在沉溺里保持警醒。那是一幅迷幻色彩的自由民谣卷轴,大鱼大肉的土老板转眼成了话多的老残和尚,游走江湖,目睹怪现状,终究心中意难平。祖咒亲自上阵操起木吉他,喃喃的诉说,饶舌,像是对先前的鸟语花香,百兽劲舞,无厘头进行曲进行意味绵长的自我否定,或者说,只身去奔赴群策群力所难以企及的深渊。
好吧,那就祝他爽,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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