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  fanmu）

这次的上海朋克音乐节，概念上是北京朋克音乐节的一个延伸，共享了部分乐队阵容，时间上也一致，很有些双城呼应的意思。能和我们说说是怎么促成的吗？

我一直觉得上海应该真正有些狠点的朋克的东西。这两年就觉得上海这样的演出越来越少。元旦的时候，我和北京的朋友在一块，他们在杭州有一个摇滚青年Party，好多人从武汉北京过去，我也正好从上海过去玩，还有南京杭州的哥们儿。一块聚的时候，我们就说，干脆今年上海北京两地一块儿弄吧，于是大伙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了。

那从音乐节的筹备到现在，一共有多久了？

可能过完春节，我们开始和乐队联系说这个事了。意向确定以后，我们就开始正式筹备。真正到现在可能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

为什么会把场地选在育音堂？

育音堂是真正上海摇滚的一面旗帜。上海真正具备摇滚精神的Livehouse可能就现场酒吧和育音堂。MAO相对来说就显得更商业了一些。当时我们也考虑过MAO，但是和场地谈的时候他们的档期已经没了。正好育音堂也特别支持这个演出，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所以我们就这样合作了。

这次的乐队选择上有过什么样的考虑？国内的乐队方面是不是都是你的选择？

国内乐队方面基本上都是我定的。上海这边的顶马、扩音器、还有龙批萨等，首先我和他们的关系就不错，其次他们都给上海的朋克做出过许多贡献。这次的朋克音乐节，我们认为入选的都是真正的朋克，非常纯粹，坚持真正的朋克精神，而不是好多流行朋克什么的混有许多其他元素的。南京的话，Angry Jerks算得上是南京最老牌的朋克乐队。长沙的Last Choice也是在当地老牌并且最好的朋克乐队。本来还想联系武汉的，可惜生命之饼本身可能还有其他活动，所以来不了。但总的来说，我们都把南方这块最好的一些乐队聚集在了一起，给大伙儿看。

我们知道你自己也有一支朋克乐队大傻冒，为什么没有参加这次的音乐节？

大傻冒，哈，大傻冒前两年不就解散了，我操。现在虽然又开始重组排练了，虽然要上的话也可以，但我觉得各方面都还没准备好，不如把舞台让给能够对得起这个舞台的乐队。这样的话，其实好多其他没有被选上的乐队也不会对我有意见。

我记得大傻冒05年就组建，到现在也算是上海资历非常老的一个乐队。然后之前你也做过许多朋克相关的音乐节和演出。从这次的朋克音乐节来看，有没有觉得国内这边还是老的乐队比较多，特别是上海这边，有没有觉得有点青黄不接？

你让我说实话的吧，那实在是太青黄不接了（笑）。现在做乐队的，都会看有多少人来看我们，有多少人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喜欢我们。但是他们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多少人来看他们，为什么会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多少人喜欢他们。他们特别注重表面上宣传，拍照片啊，或者其他的，他们也很努力，但是他们需要知道，其实你音乐好的话，不用做那么多事。这只是我的观念。所以这次，对于那些刚组建一年两年的乐队，我都婉拒了，因为可能还有很多不成熟的东西，会暴露在舞台上。我尽量都是找成熟的乐队，因为台下的观众，有可能就有将来会成为摇滚乐手的，他如果看到一些比较混乱的东西，对他也是不利的。当然，如果新乐队中有特别好的，特别成熟的，我也欢迎，但是现在这样的乐队并不多，尤其在上海，就更少了。

而且似乎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过去几年，相比北京的话，上海的乐队其实也有许多变得越来越成熟的。但是似乎到了一个阶段，乐队就没了。记得以前上海还有另一种光亮等等，特别好的乐队，但是到现在，都已经全部消失了。

我觉得这个不单是中国，全世界都是，当然中国会更加严重。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最后就会走哪条路。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冲动搞乐队，长大后就挣钱泡妞买房子就走开了，做其他事情。这是难免的，太难免了。我周围的搞摇滚的朋友里，身边走的人还是挺多的，但是能沉淀下来的人，音乐也做得更出色了，但是可能生活上还有点穷，不过这并不重要 了，因为精神已经富有了。

那作为一个在上海的北京人，你对两个城市都非常了解。那相比北京，你觉得上海在哪些方面，抑制了乐队走得更长久么？

这个，我靠，我觉得撇开那些政府原因之类我们都知道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交流。我觉得上海的乐队最缺少的是交流。

交流？

对，乐手之间的交流，老乐手和新乐手之间的交流，乐队与乐队之间的交流，大家都过于保守。我觉得这可能也是这个上海人民的性格。像北京的话，我觉得就非常的Open，大家都会把自己解剖了一样，呈现在自己队友和观众的面前。但上海的乐队，就好像总要保留一些，包括乐队内部的沟通，都不够。这也导致好多上海乐队看上去是一个乐队，但是心不齐，所以玩出来的东西也没有那种“齐”的感觉。

比如上海有一个日本乐手叫Yuki，有一次他问我，我们在日本，资历老的乐手和乐队，在演出的时候，会故意去带一些他们觉得还不错的年轻的乐队一起演。在演出或者排练的时候，就会哪怕是一个麦克风，这个麦克风嘴形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控制，嘴和麦克风的距离，还有你的动作是怎么样的细节，都会讲给那些年轻的乐手听，把自己的经验体会告诉他们。而上海的老乐手，首先就很难去有机会带动新乐队，而新乐手也可能没有那么谦虚会去听这些事情。Yuki当时我问为什么会这样，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我感觉好像是这样。这样可能是为什么新乐队的进步没有那么快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也可能是中国的性格了。（笑）

听说你前两年开始，就在朱家角隐居了是吗？觉得在朱家角的生活有没有对你产生影响和改变？

其实没隐居，我就在那里住了。影响的话，太多了。比如我现在住在河边的平房里，我就觉得这好像不是生活的改变，而是自然的改变。我和朋友也开玩笑，如果每天人都在住在地上，而不是楼里的话，就好象每天接到地传给你的信息，莫名其妙地变得冷静平稳。

心态变得更加平和？

对，更加平和，考虑事情的时候就更愿意从本质的角度去看事和想事了。因为离着城市也远，就好象城市的一些观念想法，就自然被隔绝开了，就会显得更加直接更加简单。

这次好像上海的朋克音乐节也有许多朱家角的朋友参与帮助是吗？

对，他们都非常帮忙。朱家角这边是很团结的那种，这边现在住着好多文艺青年，DJ、主持人、搞各种音乐的，都有，也有好多画家艺术家什么的，大家的关系都特其乐融融。一有事就互相帮忙，我觉得挺好，挺温暖的。

06年的时候，你做1234音乐节，现在看来也算是上海音乐节的一个先驱了，因为当时音乐节还很少。

对，当时的音乐节比现在看来容易多了。现在整个音乐节的风气，就觉得看上去挺伤心的。我也帮人做过2500万的音乐节策划，实际只投入了几百万，最后就来了几千个人，特别惨的那种。我觉得音乐节在走向畸形之路。都是大场地，大舞台，大明星，最后文化层面都是空的，现在中国的音乐节都在往那个方向走。唯一比较坚挺的是，我觉得迷笛做得还是挺好的。

1234这几年不做的音乐，也和这整个环境有关系。我这样的能力，不可能做到那样的音乐节，不如不做。现在国际上也是，各种很专业的小的音乐节，正处于抬头之势。像欧洲的话，到了夏天，有很多小的音乐节，甚至就5/6个乐队，在很偏僻的农村，那门板搭个舞台，但是这样的音乐节，办得好的话，也能吸引到世界各地的观众。我觉得这种小型的音乐节，其实更有意思，离人们也更近，特别的真实。而且其实现在国外，许多专业音乐节，比如就叫朋克音乐节，肯定特别朋克的那种，或者就叫金属音乐节，叫雷鬼音乐节，按音乐的风格和人群受众去区分。而国内的话，现在还处在一个假大空的状态，这种势头还没有停止。我觉得要把音乐本身的文化表达出来，这种小型音乐节，可能更加合适。

我们大的做不了，但又不能不做，所以就做一个小的，好玩的，也不挣钱，做得自己爽，乐队也爽。其实这次朋克音乐节所有的乐队，也都特别爽，觉得是件好玩的事。其实挺感动的，这次音乐节几乎所有的乐队，都不要演出费，本地乐队说我们不要演出费，因为办这个音乐节不容易，把这些钱省下来给外地乐队买飞机票管他们吃住就好了；而外地的乐队也不要演出费，说只要最基本的吃住就好了。当时就觉得，大家那么多年认识，真的挺感动的。其实这些乐队，如果真的去其他音乐节，他们出场费也不低，光出场费就够我一闷了。现在这样一来，我觉得今年的音乐节肯定会挺好的。

那今年的音乐节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明年继续办之类的？

我的想法是，明年，必须，继续办！

7/80年代的朋克，被大多数人理解成叛逆、无政府和极端等等。你觉得新世纪的朋克，有没有一些新的理解和定义？比如现在这个时代，怎么样的人，算是一个朋克。

我觉得朋克的东西，始终都没有变。昨天还有一个美国人问我，说英国美国7、80年代以后，世界的朋克达到一个顶峰。但是现在跑到英国去，好多人都会说朋克已经死了。我觉得这样说不对。因为在我看来，朋克这么多年来，是被利用了，被媒体，被时装，所以90年代开始朋克团就没落了。因为他们被过度包装变得过于商业了，所以到现在比如上海那么多乐队都叫流行朋克乐队，这是朋克后期的一个影响。但是这忽略朋克本身的精神。当你发现你的精神被利用之后，你该怎么办的。就什么都不做，然后融入到生活里，变得很低调。这是我昨天对那个美国人的回答。事实上真正的朋克还是存在的，只不过现在被市场给融化，被包装得太性感了，太漂亮了，都是表面化的东西。朋克应该是从内心表达出来的，而不是作秀包装出来的。

那如果要你找一个词语，去形容代表朋克的话，你会选择哪一个词语？

我操，恩……其实朋克本身就又是一个名词，又是形容词，又有思想又有文化。如果非要找一个其他词语的话，那就“我操”吧。我操！

最后，在8月19日上海朋克音乐节即将来临之际，对我们无解的读者，还有上海的朋克乐迷，说一句吧。

如果你还年轻，如果你喜爱真正的摇滚乐，那么2012上海朋克音乐节，你没有错过的理由！